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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缘。

【POI】圣诞节与巧克力与狗

非常神的一篇。

Lawn23:



这次的号码结束在平安夜。

号码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少女,有一间很小的但足够好的房子。她把暖气开得非常充足,玻璃窗上均匀地结了一层水汽,反射的灯光雾蒙蒙地晕染成一片。Reese用指尖在窗上轻轻划了一道,窗外纷飞的雪花合着凌冽的寒风,一切严寒和不幸都被阻挡在这个充满温暖的家之外。

少女在家里匆匆忙忙地到处翻找着,一边不停说道:“你全身都湿了,冷不冷?要不要先喝一点酒?或者先洗个澡,水很热的,你找找看看有没有我爸以前的衣服,你可以凑合一下……哦,你好像还受了伤?我会一点包扎,我先帮你……”

“Gilly。”前特工终于不得不打断少女的话。他的嗓音太过低柔缠绵,两人的距离明明相隔甚远,却让人错觉是亲密的耳语。

“不必了,Gilly。”他说,“你现在安全了,好好休息吧,我得走了。”

少女睁大眼睛看着他。男人的外套在之前的打斗中不翼而飞,白衬衫上浸染着血迹,但因为全身湿透,那点血色也不很明显。这个受了伤的高大男人看上去仍旧挺拔而且可靠,轻易就让少女相信,那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更加重要的是他得马上离开。

“你急着回家吗?”她问道。

这句话让男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他回过头,神情复杂难辨。他有一瞬间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钟声恰巧在此时响起,时间清越、厚重而沉凝,仿佛能够击穿一切。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节日慷慨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不分贵贱,不分老少,也无论活人还是死人。

“圣诞快乐。”男人微笑了一下,拉开门,“晚安,Gilly。” 

寒风从打开的门中窜入,少女裹了裹衣服,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叫了起来:“不行,外面太冷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件外套,马上就来!”

等她拿着衣服冲出来时,男人已不见踪影。

门被妥当的关好,房间内锁着一片融融的暖意。过的幸福在小小的房子里回荡,在蒙蒙的灯光下盘旋。它们如此平凡,却又如同塞壬的歌声一般美丽而动听。它们诱惑着,挽留着,却又伤害着那些注定不享有此的过客;过客匆匆地逃离,而歌声在他的背后恒久地响起,宛如一场不灭的梦境。

“圣诞快乐。”少女喃喃地说,她紧紧地捏住那件加厚的外套, “真的有那么急吗?我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Reese一回到图书馆,就遭受了一场隆重的欢迎仪式。

Bear以一种过于夸张的架势迎接他的归来,成年马里努阿犬的体重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狠狠地把他扑倒在地,湿热的狗舌拼命向他脸上身上招呼,整只狗热情洋溢激动不已,几乎让Reese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死了一次,所以此时Bear重新见到他才会这样兴奋。

“停下,Bear……难道早上Finch没有遛你吗……”

Reese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兴奋过度的前军犬从身上拽下来。

他从少女的家里回来,一路上风雪交加,严寒、疼痛和疲倦交互折磨着他。他此刻还有力气从Bear的狗舌下挣脱,不能不说CIA的训练实在卓有成效,美国人民人生安全很有保障,可喜可贺。

他有些晕眩,就在地上稍微多坐了一会儿。Bear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还偏了偏头,然后把湿漉漉的鼻子拱到他的掌心。Reese安抚性地揉了揉它的脑袋,于是它拱得更欢了。

Bear可是个好孩子,它总是高高兴兴的。Reese看着它活力十足地拱蹭着自己,不自觉便带上了一点笑意。

“Finch不在?”

Bear闻言立刻放弃了他的手,摇着尾巴跑到电脑桌旁边。他站起身走过去,看见Finch留了句话,大致是说,他去Will Ingram家了,明天早上就回来。

“不留在那儿过圣诞节吗?”Reese低声自语,他向后倒进椅子里,缓缓合上眼眸。

直到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此时他才感觉到两天以来积累的病痛和疲倦,太多了,如潮水灭顶而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理智上,Reese知道他现在应当去处理一下伤口,再洗个澡,换一套干爽的衣服,好好上床去睡觉;但他只是听任自己软在椅子里,仿佛时刻绷紧的弦突然放松,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

自从他接下这份工作以来,Reese就时常让自己陷入类似的濒临极限的情况。一方面这工作原本就不轻松,人民的创造无穷无尽,不少杀人计划的异想天开程度连前特工也叹为观止,要阻止这些人实非易事;另一方面,他总是希望最大可能地保全受害人,所以他整晚地监视着号码,每时每刻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制住加害人,或者为受害人挡下一击。

通常来说,解决一个号码需要两到三天,前特工的睡眠周期也与此同步。起初Finch时常对他的睡眠缺乏表示担心,在劝说警告命令均无效之后,老板还多次亲身上阵帮忙监视。Reese被雇主赶回家补觉,他在深夜的街头徘徊,在空旷公寓的大床上辗转,在一片黑暗中凝望着虚空,茫然、惶惶而又急迫,几乎回到了刚被CIA背叛的那段日子。

他没办法在明知谁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入睡,又或者说,他没办法在未解决号码的时候进入安眠。

有时Reese觉得自己早已死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而Finch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唤醒了他;于是他依托着号码复活,他的灵魂随着号码的得救而稍稍完整,又因为号码的苦难变得愈发支离破碎。这两者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不会彻底崩解,却也无从得到救赎——他只能始终这样破碎地、不完整地活着,不停地透支着自己的极限,他贴着悬崖的边缘行走,以保护内侧一无所知的人们。

但Reese依然觉得自己现在活得相当不错,至少每一个号码结束之后,他都能拥有一段深沉的安眠。

那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时刻。没有号码,没有杀戮,没有罪恶,没有背叛,也没有Jessica——他落入最宁静的虚空,外界的嘈杂离他而去,黑甜的梦乡包围着他,一切都完美地妥帖而契合,像夕阳落入群山,游鱼落入水中。

然后他被下一个号码唤醒,解救号码之后再精疲力竭地睡去,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似乎只要机器不停地吐出号码,他就必然会继续这样活下去。因而死亡仿佛距他很远很远,他被动地长久地滞留人间,生离死别爱恨情仇轮番在他眼前上演;而他永远也做不到麻木,伤口一次次地愈合又撕开,他永远鲜血淋漓,以至于逐渐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他们习惯他带着伤依然护在人前的高大身影,习惯他错乱的不健康的睡眠周期,习惯他一言不发地扛下所有伤痛,然后回头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人间即炼狱。




最早的时候,Reese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

他不太清楚是不是所有刚进CIA的新人都得被冠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名字,也不好为了这件事向Kara抗议,因此只能翻一个白眼,以表达自己微弱的不满。

但是很显然,即使是这一点点不满也是不被允许的。

Kara粗暴地扔过来一包装备:“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John Reese?我们要出发了!”


从他第一次跟着出任务开始,Reese就发现Kara习惯在她的背包里放进巧克力。

“保证热量摄取非常重要,John。”Kara严肃地说,一边又往已经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塞进一块巧克力。

Reese反驳道:“但是我们已经有了配备的干粮。”

Kara抬头瞟了他一眼,Reese立刻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Kara没有理他。

“你有没有死过,John?我是说……濒临死亡。那种时候,你会不会想起什么人?”

Reese点了点头。美丽的金发女子被他妥当地藏在心底,他只在极少的时刻想起她的容颜,她的背影,她的欢笑——那是近乎奢侈的幸福,他甚至不敢过多地思及。

Kara叹了口气。Reese甚少见到她这样消沉的模样,他的搭档向来隐藏在艳丽和狠绝的面具之后,连动手杀人也要先露出微笑。

“迟早有一天你连她也会失去的。”她说,然后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到那个时候,如果你又要死了,就吃块巧克力吧,也许心情会好一点。”

这场谈话发生的那一年,Reese才刚刚加入CIA,刚刚换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也是刚刚离开Jessica。彼时他依然充满年轻的希望,他的神情专注而好奇,他在Kara的指导下认真地练习射击、搏斗、乔装以及色诱,心中林立着属于国家的刀枪,全无半分私人的情感。勃发的生机还未从他的身上褪去,他还热切地活在这个世间,不习惯谈论失去和死亡。

所有的转变都不是在瞬间完成的,黑暗悄无声息地蚕食着一切,尽管缓慢,却永不停止。在他还带着满身的阳光的时候,Kara就已经看见了他的将来,和他背后如跗骨之蛆般的黑暗,无限延伸,避无可避。

We are the dark.

尚是满身阳光的他迟疑地接过那块巧克力,仿佛接过一场宿命的悲剧。渺小的生命在已定稿的剧本里尽力地挣扎,每一点点甜味和幸福都被视若珍宝。

Reese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甜食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Reese吗,John?”Kara有一次问。

Reese心想,我知道才有鬼。

“我现在一点都不好奇,Kara。”他连开三枪,准确地命中三个逃犯,“你大可以等我们任务结束,回到总部放假之后,再慢慢告诉我。”

“任务已经结束了呀。”Kara笑着,她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他身边来,“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连杀三人了?”

“我们还得清理痕迹,还有……”

然后他猝不及防地被扑上来的Kara吻住,巧克力独有的浓滑和甜腻在他嘴里扩散开来。他的师父兼情人兼搭档在吻的间隙开口,她的声音极低极轻,寂寥而缥缈,像是云雾之间的一声叹息。

“圣诞节快乐,John。”

在极远的地方,钟声如约响起,铿然而有力。




Reese是被狗叫声吵醒的。

他醒来的那一刻,剧烈的头痛和体温的异常一齐袭来,当即让Reese觉得自己还不如就此死了比较舒服。

“安静,Bear。”

马里努阿犬立刻安静了下来。它蹲坐在椅子旁边,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主人;Reese想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却发现周身无力,要抬起手都颇为费劲。

他这时才有些后悔了。刚刚无论如何也应该换套暖和的衣服。

他受的伤并不重,失血也不算多;而且在低温的作用之下,连疼痛都难以察觉。低温虽然会带来很多痛苦,不过毕竟是在室内,Reese不认为自己会活活冻死。

但是生病才是最麻烦的,而绝不是死亡。号码才不会因为他生了病或者受了伤就停止。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受了重伤时Fusco解决号码的场景,那简直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又一阵眩晕袭来,Reese好不容易才挺了过去。Bear已经站起身来把两只前爪搭到了椅子上,狗狗眼严肃而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一旦再次失去意识,这只训练有素的前军犬就能把附近方圆五百米的活人全部吵起来,然后把他们统统召集到满藏秘密的图书馆里,以拯救它迷失的主人。

这个过分惊悚的想象终于让Reese找回了一些力气,他从自己浸了血又湿透的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放进嘴里。甜味和暖意迅速地扩散,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口腔。

但他还是冷,还是累,想就此一觉睡死过去,哪怕Bear把全世界的死人活人都叫了过来,那也与他再无关系。

“Bear,乖,别闹,没事的……”Reese把手指插入Bear的毛里,安抚性地揉了揉。马里努阿犬的身上异常地温热,前特工触碰着热源,似乎又安心了一点。纤长的睫毛倦极地垂下,舒适而安详的睡意恩典般的包围住他,隔绝了一切严寒与苦痛——假如他身边没有这只狗的话。

Bear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并不重,但足以让他瞬间清醒。

前特工的本能反应让他差点把Bear直接摔出去,或者凭空扼死;他睁开眼睛,Bear被他扣在手下,一动不动,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看起来居然很有几分严肃认真。

Reese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手从马犬的脖颈处移开,撑住桌面,站了起来。那些疼痛、寒冷、疲倦和无力一齐袭来,他忽然苦痛而鲜明地感知到活着,生命的存在和流逝同样令人惊奇。

“好吧,你赢了,我去洗澡换衣服。”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Bear的脑袋。Bear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它方才咬出的小小伤口,令前特工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圣诞快乐,Bear。”




那一次的任务其实非常容易。

Reese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目标的信任。从假装成偶遇的初次见面开始,到目标最终开口邀请他共同度过圣诞节,他始终牢牢地掌握着这个男人。他知道每次当他缓慢地扇动睫毛时男人是以什么眼神看着他的;他状似无意地用指尖擦过唇角,然后不出所料地看见男人骤然暗沉下来的眼眸。

Allen,前军火商,掌握着不少不宜知道的珍贵消息;未婚,偏好同性,有一养女。

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Kara把一打资料交到他手上,宣称这个任务非他不可,除他之外无人能接。他当时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因为Kara叹了口气,然后往他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去吧,John,你如果动作够快的话,还可以回来过圣诞节呢。”

或许他的动作并不够快。

Reese靠在沙发上,浅浅啜饮着杯中的红酒。酒杯将他的下半边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酒面衬地他的眼眸愈发苍翠,带着些微的笑意,流转之间似乎能滴下水来,不时瞟向正在圣诞树旁忙碌的男人。沙发的另一半边睡着一只大狗,狗把脑袋放在他的腿上,显得非常温驯。Reese的手陷在它浓密的长毛里,高于人类体温的温度缠绕着他的指尖。

他在两天以前就已经得到了所需的情报——男人对他毫不设防,轻易就把自己的所有讯息全部告知了他——还剩下的收尾工作不过是灭口而已。

男人终于忙完了圣诞树的布置,他随手擦了擦由于忙碌生出的薄汗,退后一步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工作成果,然后回头对着Reese一笑。

壁炉里的火烧的正旺,Allen先生整个人映在火光里,让这个带着一点炫示意味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暖而动人。

“怎么样?”

“好极了。”Reese笑着回答,他把酒杯放到茶几上,伸出手勾住走到他面前的男人的脖子,猛地把他拉了下来,接着动作利落地一个翻身,压在了男人身上。他刻意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俯身在男人耳边,确保自己的嗓音一点不漏地灌进男人的耳朵里。

“好到让我想要现在就把你吸出来,再让你马上重新硬起来,然后狠狠地干我,就在这个沙发上。”

Allen先生大笑起来。性唤起所造成的呼吸急促和瞳孔扩散都没能阻止住他明显被逗乐的笑容,贴着胸膛的震颤让Reese不悦地撅起嘴。

“你真是火辣地让人难以置信,John。”他把常年扮演间谍或杀手角色的Reese拉入一个绵长的吻里——这个吻中,性的意味被尽力降低,男人克制的温柔异常地令人安心,如冬夜里一角噼啪燃烧的壁炉。

“明天留下来过圣诞吗?”他问,那嗓音太过轻柔太过飘渺了,以至于很多年以后,Reese还能常常在一闪而过的幻觉里听到这句询问。

“你女儿不是要回来吗,会不会不方便?”特工也不自觉收起了刻意挑逗的声线,他认真地发问,有一瞬间他似乎迷失在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

“没关系的。”Allen先生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大狗——在这样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一点就着的情况下,大狗依然岿然不动,稳稳地把脑袋蹭在Reese腿上,心理素质之强简直可以去当军犬的情绪疏导师——“我相信我们全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Reese没再说话,他倾身向前,狠狠地吻住了这个温柔至极的军火贩子。他忘却了所有被教授的技巧,这个吻粗粝得像是冬日干燥的柴火。

“上我,现在。”


晚上,Resse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Kara靠在转角处的墙上,悄无声息,全身都隐藏在黑暗里。直到看见他,才走了出来。

“你还没下手?”

Reese默然以对。

Kara看着他,声音冷了一点:“John。”

“我们为什么非得……”他终于开口,长睫叹息般垂下,“他已经洗手了,他现在活着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你知道他掌握着哪些信息,总部不可能冒这个险。”Kara靠回阴影里:“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下不了手了?需要我帮你吗?”

“不……我是说……他是认真的。”

“这难道是第一次?”Kara嗤笑一声,“有过多少人爱上你了?”

Reese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几乎要吐出来。

“还是快点吧,John。”Kara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你的要求我才暂时支开了他的女儿,方便你动手;如果等到明天她回来了,你就必须连他女儿一起除了——他女儿才十几岁——你不会愿意让这一切发生的,对吧,John?”

Reese闭了闭眼睛。“针剂给我。”

“你的近身格杀技巧呢?”Kara说着,一边仍是拿出针剂递给了他。

Reese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接下针剂,然后转身回去。

他抬头望去,窗口中亮着柔和的黄色灯光,在这个寒冷而黑暗的冬夜里,美好虚幻得根本不曾存在。

他一步步向那灯光走去。




“你说她曾经姓什么?”

Finch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和前特工声音中不容错认的惊疑怔了一下。

“Allen,Gilly Allen。”


少女在恐惧,她单薄而温热的身体紧紧靠在前特工的身上,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你为什么救我?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我?”

“别怕,Gilly。”Reese轻轻抱了一下惊慌的少女,“他们想拿走你的钱,但是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的,放心。”

“但是……”少女还想再问,但前特工忽然一把把她推到墙角,用身体护住,同时向着追兵连开三枪,枪枪都准确地命中膝盖。

“听着,Gilly。”Reese的嗓音低柔而使人信服,他伸出手抚了一下少女的头发,“现在你什么都不要管,躲在这里就可以了,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我过会儿就回来接你。”

少女睁大眼睛看着他。“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Reese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到了少女的手里。他又抱了抱少女,然后关闭耳机,向着追兵猛然冲了过去。




“圣诞节快乐。”

“嗯……现在说这句是不是太早了?”Allen先生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又抱得更牢了,“睡觉,明天再说吧。还是说你仍然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圣诞?那我可真伤心啊。”

Reese用轻软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他:“我会在的,你放心。”

于是男人放下了心,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安眠。他揽着即将客串杀手的特工先生,半张着嘴呼吸,全无戒心,面上带着一点朦胧的喜悦。

Reese在黑暗中看了他一会,然后拿出了针剂。


犬类的感知能力的确超凡。直到大狗跃上床,轻轻嗅了嗅他的主人,低声呜咽起来,Reese才注意到它的到来。

Reese不知道自己在尸体旁坐了多久,会不会误事;他只觉得冷,寒彻骨髓,连正旺的壁炉也没办法让他稍微暖起来。

大狗抬起头看着他,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它看着Reese的眼神仍然是信任而毫无保留的,对于主人的意外死亡,它没有一点点怀疑这个登堂入室的客人。它伏在主人身边,发出类似于号啕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惊醒了Reese。

这声音太响了,会惊动附近的人。如果有路人在他清理完痕迹之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事情会变得糟糕透顶。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猛然伸出手,扼住了这只全无防备的,皮毛柔顺的大狗的咽喉。

挣扎渐渐变的微弱,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狗直到死亡,眼眸里依然没有一点怨恨,满是悲伤和不解,如风中烛火,一点一点,逐渐熄灭。

这是他第一次在杀死什么人——生物的时候直视它的眼睛。Reese几乎以为自己会吐出来。但是他没有,他异常冷静地收拾了狗的尸体,然后把Allen先生伪装成猝死,整理了三天以来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打开门,走出了这间有着温暖壁炉的屋子。

门外凄冷黑暗,无声迎接着他。

他知道自己身上又有一部分永远地死去了——它失落在这个过于温暖过于幸福地家里,冬日的寒气彻底地侵入了他的骨髓,他把所余的最后一点点温暖聚集起来守护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他在无限的恍惚之中,依然感觉到自己是有着依靠的。

在他最糟糕最近于地狱的想象中,他也不曾思及连这最后的依靠也失去的场景。

“John?”

“Kara。”

“圣诞节快乐。”

他没说话,长风衣被寒风撩起。他身影逐渐模糊,逐渐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Reese被脸上湿热的异样触感惊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狗脸,外加一条热乎乎的狗舌。

哦,那场景真是挺惊悚的。

他之前匆匆冲了澡,草草包扎了一下,连衣服都没有穿,就脱力地把自己裹进了沙发上的毯子里。他几乎在脑袋碰上沙发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深沉的安眠,直到被Bear舔醒——所以Bear究竟是怎么跑到沙发上,不,跑进他的毯子里的?

他似乎有些发烧,全身都没什么力气,连瞪着Bear的眼神都是软绵绵的,根本起不到应有的威慑作用。但身为一只善解人意的好狗,Bear还是自觉停下来了舌头,乖乖缩回了毯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黑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谁许你留在毯子里的?!

但Bear身上的温度又是这样地令人安心,他抱着前军犬,很快又回到了迷糊状态。Bear是一个非常尽职的热源;它一眨不眨地望着前特工,眼眸清澈而干净,充盈着全然的、一览无余的信任。

有一瞬间,Reese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某种自欺欺人的谅解。这个错觉让他只想更快地沉入安眠,似乎藉此便可逃开他生命中每一个寒风吹彻的冬夜。

尤其令人悲伤地是,他连巧克力都没有了。

“你知道Harold说过早上就会回来的吧?”他低声地说,那渺远的声音仿佛是从梦境中之间漏泄出来的,“你猜他会不会带巧克力?”

Bear呜咽着,又在他脸上轻轻舔了一下。

Reese微笑着,再次进入安眠之中。




其实军用口粮也没有难吃到这个地步嘛。

他看着Kara紧蹙着眉,用吃人般的力道咬下一块口粮,忍不住微笑一下,换来Kara的一个瞪视。于是他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塞到了Kara手里。

Kara看了他一会,然后断言道:“你今天不太对。”

“是吗?”Reese自若道,“或许是我不太喜欢鄂尔多斯的天气。”

Kara剥开巧克力放进嘴里,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叫你Reese?”

“我不知道,”Reese给自己也剥了一块巧克力,一边轻快的回答:“而且我现在很想知道,非常希望你告诉我。”

Kara侧过身来吻了他,香甜的气息彼此交融,几乎像是交换什么庄重的誓言。

“你很甜呀,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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